吃了早饭出来,桑家派来的马车已候在门外了,石越带着侍剑来到白水潭处理校务。
侍剑是第一次来白水潭,白水潭的种种传闻却已听过不少,他跟在石越身后走下马车,看见那气派的大门,心中的景仰之情不住泛滥:听说,学校门口那几个字是官家亲笔写的呢,只有公子才有这本事,能请得动官家亲笔写校名;听说这里的先生有好多都是朝廷的大官呢,这里的学生好多比公子还年长呢,可他们见了公子都得恭恭敬敬地行礼,还有,这里真漂亮,跟花园似的,只有公子能建出这样的学校来……
白水潭刚刚开学五天,虽然校务仍然十分烦杂,却已不似前几天那般千头万绪了,石越也就有了一点闲心,一边走一边留心侍剑的反应,见侍剑满脸惊喜渴慕之情,不由一笑。“侍剑,读过书没有?”
侍剑回过神来,忙道:“没有。大婶没教我们读书。”
石越随口问道:“大婶?是亲戚?”
侍剑道:“不是,大婶是养我的人牙子的浑家。因为大叔要出去做生意,所以一直是大婶在家里教导我们,我会的都是大婶教的。”
石越想到侍剑的种种聪明懂事处,不由对这位大婶升起好奇之心:一个人牙子的老婆,能训练出侍剑这样的出色奴仆?便问:“大婶是什么样的人?听起来是有些见识的。”
侍剑脸上浮起一点温柔一点孺慕,悠然笑道:“大婶长得挺标致的,又文雅、又精明,听说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后来家破了,不知怎么就嫁给了大叔。大叔原来做买卖不过中间转一道手,赚点辛苦钱,可娶了大婶后,就开始做长线生意。就是从买来的孩子中挑一些年纪小、资质好的,教养几年再卖个大价钱。听说,大婶教出来的孩子很抢手的,寻常富人还买不到呢!”
石越心想,这是不是就叫鲜花插在牛粪上、美女嫁给山大王?他忍不住开始八卦起来:“那大婶对大叔好不好?”
侍剑想了想,道:“应该很好吧!我们和一个嬷嬷住在一个小院里,大叔他们一家住隔壁,没在一处。不过每次丫头过来通报说大叔回来了,大婶都会急急赶回去,看她的表情,还是很喜欢大叔回来的;既然她喜欢大叔回来,她那么聪明的人,自也不会对大叔不好,我听说大叔就是听了她的话,才不再把女孩子卖到青楼里去。不过,嬷嬷有时会悄悄对大叔翻白眼,嬷嬷以前是大婶的奶娘,一直觉得大婶嫁给大叔很委屈……”
侍剑不愧是受过训练的,说起话来颇能简明扼要,石越听侍剑描绘种种细节,不由微笑,心想这是侍剑天生敏锐还是那位大婶教导有方?他微微一笑,丢开这个话题,问道:“可想读书认字?”
侍剑猛抬起头,满脸企盼地使劲点头:“想!公子愿意教我?”他大婶曾经说过:做家奴也要有本事才能出头,若主人家是生意人,他们便要学会买卖货物、记账算账;若主人家是读书人,他们便要学会识文断字,这样才会受主人重用,成为一个有地位的家奴。一个有地位的家奴,日子会比许多平民还要风光如意。侍剑一直记着这句话,寻思找个机会求石越教他识字,没想到石越竟主动问起。
石越扯过一张纸,招手让侍剑站在自己身旁,一边写一边说:“这五个字便是‘白水潭学院’,刚才在大门上见过了。白是白颜色的白,它下面的几个字分别是红、黄、黑、蓝、靛、紫,都是颜色;水下面这几个字分别是金、木、水、火、土;潭是指比较深的水池,它下面几个字分别是江、河、湖、海、溪、池;这两个字是学院,有了学院就会有学生、先生,不过我们这里叫教授,教授两个字是这样写的……另外,我叫石越,字子明,这是的名字,这是石安的名字……”
石越的字虽然写得丑,但他这种教学方法却十分新颖,侍剑一边看他写一边默默记忆,记住了每个字的位置,石越写完后确定侍剑辩认无误,便将那张纸递给他,让他自去学着写,自己则埋头处理校务。侍剑一边留心石越的有无茶水、砚中还有没有墨,或者跟着石越在学院里穿梭,一面用心识字写字,稍有空闲便用手指在空中虚划,到晚上石越考校他时,四十来个字他均已辨认无误,书写时也只错了十来个。
见他如此聪明,石越大是高兴,对他的疼惜更增几分;侍剑也极为兴奋,晚上竟难以入睡,索性起床点灯把那些字又写了十几遍,错的那几个和石越新教的二十多个字又多写好些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