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个长得有点鼠头獐脑的蔡中丞,田烈武一向有点看不惯,老觉得这家伙阴得很。不过人家是朝廷重臣,和自己的身份一个在天上,一个地下,他看不懂也不敢表露出来,御史中丞这个官,有时候连宰相也得让他三分,自己又算是什么人物呢?
田烈武在心里暗骂一声,他只是觉得陈绎虽然可能比不上自己老头子经常说的包大人,但是也算是个好官,不希望陈绎被那个什么蔡中丞给骗了。他一个小小的捕头,是很难理解当时朝廷中复杂诡谧的形势的。他和大部分老百姓一样,只知道谁是个好官,谁是个坏官。朝廷的法令能够让老百姓过安日子的,就是好的,搞得鸡犬不宁的,就是坏的。开封府的捕头日子倒还好过,若是别地方的,有时候替官府看守什么东西,如果丢了,是要自己出钱赔的,并不是什么好差使,更何况他田家代有祖训,不许欺压良善,为这个祖训,没少被同僚笑话。
出了开封府,田烈武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对瞪圆了眼睛的石狮子,想起自己经办的这个军器监火药配方失窃案,真是感觉说不出来的窝囊,真想甩挑子不干了,不过想想家里新婚燕尔的婆娘还要养活,老头子脾气来了,拿着五色棒就打的狠劲,心里终究是不敢的。田烈武不由得很羡慕自己的族叔田琼,他是王韶手下的一员大将,现在正在熙河边上一刀一枪的和那些夷崽子们拼前程呢。前一段听说王将军招降了包顺一伙,现在应当开始大战了吧?
想到那金戈铁马,鼓角峥嵘,田烈武身上的血液都热乎起来,真是羡慕呀。可惜当了兵还在脑袋上黥字,好象囚犯一样,挣再大的军功也难免被人看不起,自己想要说服老头子,还是别开这个口吧。想到这些,他又不由有点意兴阑珊。哎,还是叫几个人去相国寺边的酒楼喝两盅吧,娘的,听听那说评书讲讲三国隋唐,也能过过瘾。怎么关老爷子那时候,当兵的就这么好呢?只要当*军就能万人景仰,和现在然不同。
田烈武买不起马,平时骑马,都是骑公家的过过瘾,这时候便先回了家,换了便装,就揣了一块腰牌,出门叫了几个伙计,一起往相国寺那边走去,进好的酒楼他们是没有这个钱的,只能随便找个热闹一点的店铺,叫了几个下酒的小菜,一边喝点老酒,一边天南海北的扯谈。
一个叫贾胡子的捕快见田烈武闷闷不乐,满腹心事,不由说道:“田头,有什么好烦的呀?那案子破得了就破,破不了就算了呗。有什么要紧,还看不透吗?”
田烈武也不去理他,猛的喝了一口酒,恨声道:“一点头绪都没有,砸了我们开封府的招牌。”
旁边一个叫吕大顺的捕快笑道:“我说田头,用得着那么较真吗?没看出来陈大人根本没有想破案的意思吗?”
田烈武瞪了他一眼,“这话别乱说。”
贾胡子哂道:“田头,就认真。说真的,有什么呀?去过酒楼吗?听那报博士读读这两天的报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本来这种算完了的,不了了之,结果洛阳有家什么报纸又捅出来了,所以官家和相公才急,陈大人又来催。实则陈大人还是想拖。”
田烈武瞪大眼睛不信,意思是怎么知道这些,他平时是很少去酒楼,“报纸”这东西,听是听说过,但没认真听过,更不用说读了。过日子嘛,要节省,一天几文钱,积起来也能办大事,他更不会去买。
吕大顺笑道:“田头,和嫂子也别太热乎,偶尔去去酒楼也不会错,长见识。桑公子说服东京一百家商号掌柜,一起出钱办了一百所义学,陈大人还请了皇命嘉奖呢,我家小三子就进了义学,说起报纸,他比我强。那上面什么都有,听听,长见识。”
贾胡子也笑了:“说来也巧,我也是我家那小子从义学回来吹,才想起去见识见识。桑家公子倒是好人,要不然我也没想过要送我家那小子上学。龙生龙凤生凤,我儿子没有中进士的命。”
田烈武才二十四,他老子生他就生得晚,他结婚又晚了一点,才一年多,老婆肚子还没有动静,自是不知道这些事。因听贾胡子这样子说,便笑道:“那也不一定,家境贫寒能中进士的人多着呢。家老大我看就挺有出息的,将来中了进士,也是光耀门楣,比我们这些舞刀弄枪的要强。”
贾胡子笑道:“桑公子办的义学,和平常的私塾不一样,小子们除了读书识字,还教算术格物,好像还有马和弓,逢双日就要骑马练箭,还学剑术之类,说要文武材才是英雄。象我们这些人,说起来也就是田头文武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