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初来找尤成媳妇,管茶具的库房后来又过来。因里面人多不好说话,小初在外面央个婆子请尤成媳妇出来说话。尤成媳妇出来,不似以前热情。笑容是满面,话音儿也殷勤,只是有些疏远:“是小初姑娘,你屋里坐。”就象洒扫没身份的婆子见到亲侍的丫头们那样客气法儿。
见小初不肯进来,尤成媳妇又笑容满面道:“几天没见到你,我还挺想你的。家里煮了些好吃的,我正想着让小蛮给你送去,你不要见外的才好。”小初笑盈盈对她低声道:“嫂子过来这边说话。”
和尤成媳妇走到歪脖子老槐树下,小初把来意说明,说过一通自责:“我早就要来告诉嫂子,就是这几天不得闲儿,这不刚有了时间我就来了。明儿中午我请客呢,请嫂子和小蛮妹妹也来,就便我也认识了人,小蛮妹妹也可以和姐妹们敬杯儿酒。”
把话一个字一个字听进耳中,尤成媳妇笑得脸上似花开,赶着小初一口一个“小初姑娘”地叫,这份儿热情和刚才喊小初姑娘是两个样子。刚才是公事公办的殷勤,这一会儿是恨不能亲密无间:“你哪里来的钱请客,这样吧,我出一半儿,厨房上人我也认识,明儿让小蛮帮着送茶去。家里还有过年的好果子带一、两样儿过去。”尤成媳妇眉开眼笑地帮着小初筹划还要出份子。
小初很是冷静,笑容可掬地道:“嫂子疼我当然好,您明天和小蛮妹妹来就行了,让您出钱就显不出我一片为小蛮妹妹的心了,这钱断然不能让嫂子出。只是明天必到,这又是您疼我了。还有一句话是我的小心思,嫂子有这些钱,不如拿去打点管事的人,早些儿送小蛮妹妹到我们房里来才好。”
老槐树下,尤成媳妇拉着小初的手眼泪汪汪。林小初从这眼泪中无端想到能进公子房中象是荣耀。小初在心里撇撇嘴,难怪公子傲气地不行,觉得侍候他就是不一般,敢情有这些人在这里垫底。
说过出来的小初行上十几步,突然又是一笑。她脑子里电光火石推敲出尤成媳妇的心思。刚才初见面时尤成媳妇是客气热情中有分寸,那是她也倨傲呢,礼儿是不错,但是她心里一定在想,你初来乍到,离了我们这些老人也不行,所以一开始尤成媳妇还自占一个老人的身份。后来听到小初真心来报信儿,尤成媳妇才是掏心掏肺。
抬眼望青天,出了正月快近二月的天气,高空不再是冬日的灰蒙蒙,而是青天湛湛清晰明朗。唉,幸好今天来报信儿,不然的话,好容易的一个半熟悉人儿,也要多隔出距离来。再报的晚了,人家兴许还不稀罕了呢。
小蛮其人如何,小初不得而知,不过想来自己找来的,总比佳儿要好。回到二门上,有人在吵闹。是一个打扮得伶伶俐俐地妇人,青衣带花,蓝色裙子。正在同管门的妈妈们争执:“妈妈婶子们想想,我女儿佳儿进来两、三年,几曾犯过事情,肯定是有人冤枉她。让我进去理论理论才行。”
被人拦阻又唉声叹气:“新人来,旧人走。我女儿才多大点儿毛丫头,这就被撵出来,整日家里嚎丧,这日子不让人过了。”小初知道这是佳儿的娘,第一反应往后面站站。看她那张牙舞爪的样子,不是要进去找我的吧。
旁边走过管家楚有义,这是春红的爹。楚有义带着两个人喝道:“二保家的,你再来闹,就送你去见二老爷。”佳儿娘往地上一坐开始哭:“我的先人们呐,也是家里待过三代服侍过老太爷的人,看看后人只被人欺负,还不让我们说理儿。管家你来的正好,让你女儿春红姐姐出来,我要问问她,新来的黄毛丫头佳儿又不熟,好好地为什么要指证她,是谁挑唆是谁教导的。”
小初听不是找自己的,站在树后看热闹。冷不防树上化雪,一篷雪掉下来砸在头发上,冷冰冰的又滑到衣内。小初刚要惊呼,背上被人又一拍,把她的惊呼吓回肚子里去。春痕在后面站着,小声对着佳儿娘努嘴道:“你还敢这里站着?她要是认识你,早就上来打你了。”
楚有义听不得佳儿娘多罗嗦,正在让人扯她走:“送给二老爷去。”两个家人拉扯着佳儿娘走了,小初看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问春痕道:“她不是来找我的吧?”听说话很明理儿,口口声声只要春红。
春痕鼻子里“嗤”一声,笑话道:“你不信往她面前报个姓名试试,这是家里有名的波辣人儿。春红和管家她都敢找,她倒怕你不成。”小初一想很对,和春痕进来回房去。想想后怕上来,就问春痕道:“你哪里去?”
手里拿着东西的春痕道:“公子临时要吃个素馅儿馒头,让我厨房里跑一趟。厨房里人让我把这个给公子。”春痕拿着一个帐本子样的东西。小初好奇地道:“这是什么,我看看成吗?”春痕犹豫一下才给她:“你认识字不是?你看懂了可不许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