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一株三尺多高的红叶以不低的一千二百两银子成交。这株红叶是上好的,长得不高,以后也不会高,摆在房中坐卧处也可以。这上面,龚苗儿的功夫就出来了。
然后下面的瓷盆,是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这个完全是个废品中的废品了。想来是窑里没摆好,受热极不均。一半釉质出来,是渐变型。还有一半,近陶土状,内里可能有一些釉质烧出来,敲击一下,也有瓷器声。
这样一种东西再想有人烧出来,比登天都难了。
客人从红叶到瓷盆儿都满意:“下面的是本色,上面的是手艺。”郑二官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这么样一个瓷盆儿,天底下只能有这么一个。
以前当废品看,是不值钱。现在有人肯要,当然是唯一的一个价钱。居然,这么便宜就卖了。郑二官人坐在一旁,气呼呼觉得太便宜。
好在他懂得谈生意的流畅,没有及时突兀的上去插一杠子。来上一句:“我不卖!”
这生意也成交了。
当晚郑二官人和无趣楼大吵一架,当然是在打烊后。龚苗儿见他不走,眼珠子转个不停,就知道要罗嗦。龚苗儿就不走,和郑二官人痛快吵过后,大家分道扬镳,各自回家去睡觉。
回去这么晚,儿子们在门首候着,问一声:“老爹今天回来得晚?”郑二官人气得不行,摆一摆手:“天天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睛。”
“是东西卖亏了?”儿子们只能这样问,只有亏钱,老爹才是这样垂头丧气。郑二官人走一步叹一声,一直叹到房中才对儿子们把事情说一说,说到最后是老泪要出来:“那红叶是好的,通体皆红,红得耀眼,红得好看,可是我估摸过,市面上这样的,不过几百两银子。咱们那盆儿,至少值得几百两。唉,老大还是不会做生意,几百两银子的东西,白送给了人。”
几个儿子面面相觑,他们没有亲眼见到,因此一起来劝:“老爹,你心里过意不去,收他几两银子的花盆钱就是了。”
“唉,他一文也不肯给。说是老大当初白送,如今背信弃义要收钱,也得老大去说。唉,老大遇到这么个人,难怪他要日思夜想,夜想日思的丢不下。”郑二官人嘘唏着要哭起来:“我如今也放不下,我的盆儿啊。”
这不是汉代的碗儿,晋代的书儿,郑二官人如今也放在心上。
儿子们都不睡劝着,郑二官人一句又一句:“你们是没有看到咱们家烧出来的妙绝无比的天下好盆,除了那盆,再没有盆能配那红叶。因为这天下好盆儿一衬,才把红叶卖出去一千五百两,不然的话,它就是珊瑚树,也不过值个一千两罢了。”
别人配盆儿,一定是好画梅竹菊配在上面,要么也是牡丹富贵。这一株子红叶配的这个盆儿,下面一半全是本色,反而出来古朴的味道。所以那人肯出高价,是从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