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大夫,你将这道旨意拿与霍大将军,他若还不能瞑目,吾再让皇后去霍府。”刘病已将方写好,盖上玺印的诏书递与邴吉,“爱卿快去罢!”
邴吉握着手中的旨意,愣了愣,最终还是听了刘病已的话,从宣室殿而出,紧紧攥着那一道旨意,在雨夜中往霍府而去。
霍成君撑着伞,看着邴吉从自己不远处奔跑而去,抬眼望了望夜空,却见几颗零落的星星已从云层中透出了一点光亮,霍成君自己以为十分镇定,却不知我这伞柄的手,早已开始发抖,待邴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霍成君迈着步子,亲自敲响了宣室殿的大门。
“进!”
霍成君将收起的伞,递与门口的小太监放在一旁,迈入殿内,“陛下,爹爹他……”
“你让云岭在这儿等了一天,也该猜到几分了”,刘病已早就发现了云岭在宣室殿附近,不过若是如此能让霍成君安心,也就随便她了,反正云岭那丫头,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邴大夫方才来报,大将军似有心事未了,难以瞑目,问我该如何?”
“陛下只道爹爹的心思?”听到这话的那一刻,连霍成君都难以猜到霍光想的是什么,她也以为说不定霍光就是在等自己,可在听到刘病已的话之时,才恍然大悟。
邴吉将刘病已的那道圣旨带至霍光面前,“大将军去后,吾留霍家香火不绝。”当这几个字展开在霍光面前时,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孝武皇帝,孝昭皇帝,臣霍光要与你们相聚了……”战战兢兢这么多年,为的是孝武帝那临终托孤的信任,现在身上的担子终于可以安心地卸下了。
邴吉与韩增也明白了,到最后一刻,霍光想的念的是什么,也感念刘病已的这道圣旨,它可让霍光无憾而去了;却也让其他人陷入了迷惘的猜测之中,更不懂,何时这提防着霍光的皇帝,对霍光竟了解到了这般地步,敬畏之心在心底升起。
地节二年春三月庚午,霍光薨,他曾是一个平民之子,却因霍去病的血缘之惜,从河东平阳至长安城,从此他的生命轨迹也开始改变,一步一步处处谨慎地伺候在武帝身边,承载着武帝的托孤意,承载着武帝未了的豪情壮志,走过孝昭一朝,为刘病已日后的政治做下了铺垫。
霍光强势而活,他这一生,未曾松懈过一刻,哪怕是最后弥留之际,也步步打算着,正因这份谨慎才得以被武帝赏识重用,才得以走到这无人能及的地位;霍光只手遮天,可废君重立,却也为了刘病已最后那一句,苦苦等着;最终他叱咤一生,安详而去,留下了一个十五万精锐,六十万军马的大汉,带走了伴随他一生的荣辱,任由世人评论。
霍光的丧报传至宫中时,刘病已与霍成君正在一处,或者说,他们都在等霍光西去的消息传来,那一瞬,霍成君所有的力气立刻被抽干,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放下。
“我送你回椒房殿,然后与幽朦往霍府去。”霍成君未答话,虽然她很想去,可知道刘病已不会让她去的,只要他不许,就可以有许多法子来阻拦自己,父亲生前定也放不下自己,人未入殓,霍成君不想霍成君最后还放心不下。
刘病已还担心霍成君会像先前那样,闹着要去见霍光棺椁合上前的最后一面,却不想,她这般平静,只一个人伤心落泪,一点也不闹腾,安慰了霍成君几句,刘病已便从椒房殿而出,往长乐宫而去。
刘病已却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了那座静寂了许久的宫殿前,他未进门,只是在外边静静伫立,数眼之后,刘病已才迈步往长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