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氏对我的表现自然很是满意,没等李氏缓过来开口发作,就出声道:“罢了,都是府里的习惯还没改过来,往后注意些就是。齐妃也不必与裕嫔一般见识,这各人请安时的座位排序是和皇上商议过的,若齐妃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若等皇上得空去你那里时再提提就是。”
乌拉那拉氏是个神补刀的,她明知道胤禛不会踏入承乾半步,却故作不知地对李氏说这话,简直不亚于直接拿刀捅李氏的心窝子。
我不管李氏是否接受我这“赔礼道歉”,在乌拉那拉氏的示意下重新落座,无视面额铁青表情狰狞的李氏,低头望着自己的鼻尖,来个眼观鼻鼻观心,唇边也浮现出比李氏那时更灿烂明显的“你奈我何”的讪笑。
李氏胆子再大也不敢直接蔑视皇权,乌拉那拉氏的话其实也给了李氏一个台阶,李氏即便是再气急败坏也不会脑子进水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退让的地步,于是寒着脸落座到年氏旁边空着的位置上,正想去拿茶碗时就瞥见刚才被忽视的武氏。
武氏从始至终都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望着手上的帕子,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可是这样的神态偏巧在气头上的李氏眼里就成了暗自嘲笑她的表示,尤其是看到武氏那张年轻俏丽的面容时更加是气不打一处来,刚刚端起茶盏就突然脱手对着武氏的方向扔了过去,口里还嚷着“好烫,哪个不长眼的是想烫死我不成”。坐在她旁边的武氏来不及闪避,茶水溅了满脸满身,模样很是狼狈。
宫里的宫女们沏茶的功夫都是专门调教过的,端上来的茶水通常都是恰到好处,既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李氏这么做明显是想暗讽永寿宫里的宫女没调教好的同时,又拿着少不更事没背景位分的武氏撒气。幸而茶水只是有些热,并不是像李氏说的那么夸张,不至于伤着武氏的好皮相。但这样一来,武氏必然对李氏是记恨上了。
我暗忖这李氏当真是自带仇恨值,到哪里都能给自己树敌,偏偏这样的人虽没什么脑子却都大多自带背景不太容易死。伸手拉住本能想要上前探看武氏情形的钱氏,示意她别上去抽热闹。钱氏小声问我为什么不趁现在对武氏表示关系,也好利用这个机会与武氏交好。
我没回答,朝四下努了努嘴,让她仔细留意着这些人各自的反应和表情。钱氏顺着我的话看向四周,发现乌拉那拉氏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李氏和武氏的方向。年氏只是在武氏发出惊呼时看了她一眼,随后就重新回到安静低调的状态坐在一边当透明人。李氏那边拿帕子擦着自己的手指,将满脸委屈和狼狈的武氏晾在一旁视而不见。
此时正是观察武氏真正性格和反应的时候,十五六岁的年纪即便有再好的演技,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状况也不可能掩饰的那么好。如果这个时候钱氏上去探问,就会打乱乌拉那拉氏观察武氏的心思,也同样会让乌拉那拉氏觉得钱氏是在有意拉拢武氏,尽管只是很细微的举动,却也有可能引发后续很多问题。而且按照我对乌拉那拉氏的了解,眼下这种情况她必然会对武氏进行安抚和对李氏做出惩戒,这样施以恩威既能收拢人心,又能杀鸡儆猴。
这场原本是为了讨论八月十五该怎么置办的聚会变成了一场闹剧,到这个时候也没办法继续商量。不过乌拉那拉氏显然并不在意这个结果,她正了正身子冷声对李氏问道:“你闹够了吗?先是对本宫不敬,后又对熹妃出言不逊,本宫念在都是潜邸旧人的情分上没做计较,没想到你不知收敛还变本加厉,竟然想拿谁撒气就拿谁撒气,当真是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不成?既然不愿过来,以后就都不用过来了,后宫乃宁和之地,你若消停不得,本宫会禀明皇上,让你以后也不必出承乾宫,将那一方园子赐给你自己作威作福去。另外国库空虚,宫里用度吃紧,今个本来也是打算商议各宫节俭用度的事。据说前些日子你在皇太后那边侍疾也得了不少贴补,承乾宫里没那么多开销用度,这三个月的俸禄也不必领了。”说完,挥挥手示意宫人将李氏领出去,不想再看她半眼。
李氏是个执拗的,眼见着闹也闹了,被罚也是预料中的事,不屑于乌拉那拉氏多费口舌,不等宫人上前就自己起身头也不回地挥袖而去。
李氏一走,屋内的氛围顿感轻松不少。乌拉那拉氏缓和神色换以笑容对武氏说道:“齐妃的脾气素来蛮横,你看她刚才待本宫也不过如此,今个当真委屈你了,便就先回去换身衣裳,再请太医来瞧瞧可有伤着。”说着又让人去她的小库房里取了两匹锦缎给了武氏当做安抚。
武氏是第一次见这种内宅女人间的争锋相对,显然是既委屈又惶恐,就算有再大的脾气再傲的心性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顺着乌拉那拉氏的话应下,含着泪起身告退。
武氏一走,早就坐不住的年氏也随即起身,以身子不适为借口想要离开。乌拉那拉氏自然不好多留,如此一来屋里又只剩下我和钱氏两人。
没了其他人,乌拉那拉氏又恢复成往日相处的随意。她看着钱氏说道:“李氏的话不必放在心上,你的位分是皇上抬的,用意不言而喻,身份自然不是现在的李氏可以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