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士官胡永杰是营口市公安消防支队特勤中队的副班长。7·16灭火战斗中,他只有21岁,之前他立过3个三等功,是山东省菏泽市人。
奔驰车来到火场时,车上的胡永杰见路边站着领导,这时候他心里七上八下。当兵的遇上事都看领导的脸色,路边的领导们个个焦虑不安,胡永杰害怕了。他看到火头像疯狂的海浪般奔涌,发出吱吱的尖啸时,胡永杰明白了领导的脸色为什么如此难看。他不明白世界上什么火能烧成这个样?除非大海变成了火,才能如此狂飙万丈。
胡永杰和孟祥波一起出泡沫炮。领导命令先灭42号罐周边的火。他俩一米一米向前推进,水带被地面烧化的沥青粘上了。他们喊号移步——一二走!一二走!步履艰辛,比黄河纤夫过河滩还难,身边不是浪花,是火焰。大爆炸发生,气浪把他俩按地上了,胡永杰用胸口压着炮,他以为自己牺牲了。死后原来是这样:睁不开眼,耳朵嗡嗡响,但手里为什么有炮呢?胡永杰想不明白,寻思死就死吧,反正咱是当兵的。这时他耳边响起参谋长许永江的大吼:
“炮再往前前进两米!”
胡永杰才知道自己还活着,他忽地站起来,咣当又倒了。再站起,又倒了。战斗靴被沥青粘住了。
拔出靴子,他和孟祥波转移阵地,灭法兰组的火。20多米高的火,相距50米就被烤得受不了,好在泡沫炮的射程可以压住法兰组的火头。作战中,水带不够长了,胡永杰回去取水带。他踩着沥青,东倒西歪地跑。那一瞬想到:要是灭不掉大火,就这样了。他环顾四周,浓烟,烈焰,烧得七扭八歪的钢筋,感叹人竟会死在这么个倒霉地方。取回水带,继续打。胡永杰和孟祥波没人替换,他们手把泡沫炮从16日晚上一直打到17日晚上,手没离开过炮。
他们俩手里只有半瓶矿泉水,轮流喝,喝了一天两宿也没喝完。舍不得喝啊,润润嘴唇就算喝过了。面包上是黑油,他们拿过来就吃,不管这个那个了,牙上嘴里都是黑油,太饿了。
人肚子里有点东西之后,开始困,一天两宿没休息怎能不困?他们困急了的时候,坐在地上,手把泡沫炮想睡一会儿。但睡不成,泡沫炮的力量太大了,手刚一松,炮口就打滚了。
这时候,第二次大爆炸发生。爆炸如同炸在人心里,头都感觉震飞了,内脏好像被甩了出去。人的身体承受不了强力震动。胡永杰清醒过来,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想,如果自己阵亡了,爹娘谁来养活?爹娘只有40多岁啊。想到这个,胡永杰的眼泪越流越多,就差没哭出声来。中国人讲究儿女为父母养老送终,山东人更讲这个。自己21岁就牺牲在火场,岂不把父母都坑了吗?胡永杰的眼泪成串地落在衣服上,落在滚烫的炮口上化为蒸汽。
胡永杰和孟祥波离火太近,在他们长时间的战斗中,最难忍受的是火烤。原油火上千度的高温把隔热服烤得像铁一样烫。人的身体在烧红的铁皮里是什么滋味?就这个样。脸好像烤迸裂了,他舀地上的积水往脸上泼,不解劲。喝泡沫炮里的水解渴,又烫又苦。摸衣服烫手,摸头盔烫手,连脸都烫手。用水枪把身上下都打湿。衣服里外都湿了之后,像穿一层铁铠甲,特别难受。不管多苦,胡永杰和战友们一直坚持下来了。这里写到的胡永杰吃的苦,是前线所有官兵的苦。事实上,胡永杰本人更能吃苦,山东老区的子弟没有吃不了的苦。2009年,胡永杰参加比武,取得支队第一名、省里第二名的好成绩,这是吃苦吃出来的荣誉。
从18日开始,营口支队的83名官兵有时间睡觉了。胡永杰他们在厂区火车站的月台上睡觉,头枕着靴子。那个时候,他们只觉得困,有人吃着饭就睡着了。官兵们睡在自己的消防车附近,一有情况,立刻起身作战。离开火场时,他们把自己的生活垃圾都随身带走,把当枕头的砖头送回去摆好。
胡永杰记得,大火熄灭后,他们阵地出现一只小黑狗,跟在参谋长许永江后面。许永江到哪儿,它跟到哪儿。小狗油黑,特别招人喜欢。战士用水给它洗了个澡,发现它竟是一只雪白的小狗。胡永杰抱起这只狗,小狗用天真纯洁的眼神与他对视。胡永杰问:“这么大的火,你这几天是怎么活过来的啊?”小狗像有话说不出,哽咽地跟他对视。胡永杰,这个平时不爱流泪的人,抱着小白狗再一次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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