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风,空气清寒。
秋天即将过去,山下的冬天要来了。
月亮还未跃上树梢,城里的街道上仍亮着灯火,三三两两的行人还在街道上踱步,可见夜还不深。
几次羽翼轻振,纪苏便出了城去,不到半刻功夫,几根粗大的烟囱映入眼帘,在一众低矮的房屋间鹤立鸡群般傲然挺拔。
乡下不比城市,此时已罕有光亮传来,想必多数人家都已睡去。
纪苏落在一根烟囱上,眺望着整个高窑乡,除了那几根烟囱外,地面上还有一些巨大的圆坑和洞窟,只是似乎都已荒废多年,早已枯草丛生,成了狐鼠蛇虫的窝。
高窑乡的窑可能是砖窑瓦窑,也可能是瓷窑,他并不关心这些,此时目光环顾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又以气血及通识细细感应,同样没有什么发现。
说来他也是心血来潮,左右没有什么去处,离得正好又近,便来见识下那两个市井闲谈之人口中的闹鬼之处。
结果,什么都没有。
但凡尸鬼徘徊之地,必有其特殊迹象,高窑乡周边虽有几处乱葬岗,可却没成什么气候,就那么点稀薄的阴气,顶多在半夜吹起鬼火吓唬胆小之人,要说凝聚出鬼形来作怪,却是差得远了。
既无这等阴煞之地,想必这传闻多半不是真的了,可他并不感到失望,也没有立刻离开此地,只是在这烟囱上坐着,双腿悬下边沿,盯着月盘发呆。
月亮只有一个——至少在这片天地间只有一个,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乞丐走卒,乡野村夫还是山上仙人,只要抬起头来,看到的都是同一轮月亮。
它不会去偏袒谁,也不曾苛待过谁。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不止一次地抬头望月,而人在看月亮的时候,月亮想必也记住了人。那些曾举杯邀明月,倾吐心中事之人,或许他们心中的秘密无人得知,可月亮知道,它一直都知道……
纪苏想道,或许多少年后他化作一抔黄土,头顶的月亮还是如今这副模样,说不定它还能记起这个月圆之夜,一个少年曾坐在烟囱上对着它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