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矣,做再多假设也不过是徒增烦忧,且有背后嚼人舌根之嫌,加之商队规矩松中有紧,唐恬不好擅自离队太久,掐了话题,与清溪依依惜别两句,恋恋不舍地回房了。
可算把人送走,清溪猛松一口气,关上房门回身,却见叶青时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
刚才一番折腾,少年的发丝略有凌乱,松松罩住稍嫌瘦削的肩背,脸色仍是病美人的略微苍白,但眼瞳清明,黑是黑,白是白,藏了足足一个长夜的风月。
清溪倒了半杯冷茶递过去,本想问身体如何,一张口却成了淡淡的一句:“都听见了?”
“嗯。”叶青时应得也淡淡的,捧茶杯的双手轻微发抖。
“不急,慢慢喝。”清溪在他手背上扶了一把,借他三分力,看他乖顺地低头,就着她的手一点点啜尽冷茶,“还要不要?”
半盏冷茶润过嘴唇,叶青时唇上多了几分浅淡的血色,看着气色好些:“不用了。谢谢。”
清溪搁下茶杯,勾了个圆凳到榻边坐下,两手搭在膝上,轻轻叩击的手指暴露了她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焦躁:“既然都听见了,那我再瞒你,就显得太矫情了。你娘没了,吊唁是赶不上了,要不要去坟上烧点纸钱?我现在追出去问坟头在哪儿还来得及。”
“不用了。我想她也不想看到我。”终归做了七年母子,迷迷糊糊间乍听到死讯,叶青时承认那一瞬间说不出的迷惘如海潮般涌来,但等那阵海潮退尽,他发觉之后空无一物,拨不起半寸心弦。
甚至他还能解脱般露出个极淡的笑,“只是到今天我才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唐家姨母刚才说的那个陶家,是不是和黑焰匪有关?”
“是黑焰匪的首领,就是当年我追出去杀的那条半蛇。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叶青时脸色更苍白,“唐家在昭阳城内也算是大家族,婚姻不由人,想来我娘不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爹的。她应该一直没有忘记曾经定亲的人,而且因此怨恨我、怨恨我爹……”
“不,她不敢。”清溪说,“她要是怨恨你爹,大可和离,或者干脆心狠点一剂毒药把你爹毒死。但若这样做,她城主夫人的位置也没了,即使回唐家,恐怕日子也不好过。所以她只能怨恨你,怨恨你妹妹,放任那半蛇报复。你娘明知你妹妹时不时染病,是因为中了那半蛇稀释后的蛇毒,偏偏咬定牙关,不肯说出来。”
她小心地碰了碰叶青时颤得更厉害的手指,少年的手和人一样瘦削,骨头外边只有极薄的一层皮肉,摸着有些冷冰冰的硌。
“你恨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