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逢入伏,初晨梦里就已觉暑气,琅玉阁的院廊下花木繁盛,修裁得貌,假山边的流水涓涓潺潺,是惺忪半醒半梦间别出心裁的乐音。
沈疏缈悠悠转醒时,顾元知已身着官服服服帖帖地站在窗前整理扶冠,晨曦柔和的光芒淡淡地笼罩在他的周身,墨发束起,脖颈修直,宽肩平整,紫衫袖袍泛着透亮。
“官人怎么不叫我?”她支颐半撑,惺忪着睡眼,看着顾元知的背影。
顾元知脚下转了半圈,理顺袖袍,轻咳道:“往后......我自己更衣便是。”
沈疏缈撑开半睁的眼皮,懒洋洋地怔了一下,随即嘴角抹开半点笑意,道:“官人...…想得周到。”
“我今日下朝后要去翰林议学,午膳就不回府用了。”顾元知嘱咐着。
沈疏缈微微打了半个哈欠,泪花涌上眼眶来,问道:“可带常衫了?”
她说完见眼前人神色莫名,心下了然,只得推开薄衾,起身去梨花柜中取出一套月白轻衫,一条银锦袍带。
“官人如今身为御史,是官家重臣,殿前或是禁中行走,着官袍、配金鱼袋理所应当,但若是去翰林院议学便不妥了。”
她将衣衫一一叠好,谨言道:“官人出身翰林,若行酌水知源之举,也该入乡随俗,议学与朝堂上诸公卿相议论国事不同,翰林乃文人之所,奉行清议之名,若着紫衫官服不免有仗势之嫌,还是如夫子先生一般着白衣较为适宜,但毕竟身份有别,还需配银袍带、戴玉冠彰显身份。”
顾元知听她句句在理,落到实处,当下顿时觉得自己确实疏忽,心中喜慰,轻声道:“多亏娘子细心提醒。”
沈疏缈将衣衫物品托雪巧递给参商带上马车,回身笑道:“以官人如今声名,就算没有我这份细心也是无碍的,有些事有则锦上添花,无则无功无过,同归者自会为官人说话,殊途者就算官人穿布衣麻服也会说你故作打扮,别有用心。”
顾元知听她不急不缓地说话,自己便也不急不缓地应她,“那娘子为我如此考虑良多,可算是同归者?”
沈疏缈坐去妆镜前梳发,自铜镜中回望身后人,浅浅一笑道:“为官人思量,当是为大娘子的本分!”
天上云彩,如地上琉璃,风一吹,抬头就碧空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