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无言回到破庙,易笙如常去做饭,蜀孑放好背篓,站在屋子里一时找不到事做,不免再度想起方才易笙在大街上的样子。
那群过路的书生有什么问题吗?能把易笙搅得如此心绪不安,躲躲藏藏言辞闪烁,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蜀孑受不了这么隔着肚皮猜来猜去,待饭做好,二人对桌而坐,他先给易笙盛了一碗汤,借这工夫重提话题道:“我觉得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有什么心事别瞒着,只要你觉得方便,我好歹比你虚长几岁,有事大家可以一起分担,别一个人顶着,怪难受的。”
易笙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目光只盯着自己的碗筷,没有作声。
蜀孑见他没直接拒绝,趁热打铁又添一把火:“而且我这人什么德行你知道的,不算坏吧?也……够仗义吧?更不是个爱背后鼓捣是非的吧?你有不痛快就放心大胆的与我说,我绝不跟第二个人提起,保证——”
“我只是有些想家了。”
易笙突然开口,声音特别轻。
有些出乎意料,但蜀孑又觉得这是冥冥之中。想他们这一路相识共处,谁都没倾吐过自己的过去,蜀孑是无过去可说,可易笙却是轻易不敢说。
“我背着傀儡行过千山,这些年里除了它,我不曾拥有任何,早已习惯了漂泊。”易笙静静地坐着,碗里的汤匙在他手上缓慢打转,一碗汤已经放凉。
“十二年。走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会离家整整十二年。”易笙抬起头,眸子里映照的烛光微微亮,像四下无垠的黑暗里唯一的两束光点,看得蜀孑有些出神。
“那你……”蜀孑喉结滚动,轻轻咽了一下:“你为什么要离家呢?是……因为家里穷,才出来卖艺的?”
易笙牵了牵嘴角,像是在笑,自语般道:“我家里很好。书香门楣,世代翰林。”
蜀孑没在人间历练过什么好命数,但“书香门楣,世代翰林”八个字他懂,可见易笙是出生在一个怎样的富贵人家。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诧异:“那你出身很好啊,怎么就出来卖艺了?”
易笙没说话,拾起筷子给蜀孑夹了块豆腐,停了停,方道:“我本性叛逆,辜负了父母双亲。家人视我如珍宝,我却抛家舍业,为一己之私一走了之。”
时间倒回到十二年前。
禹都最有名望的世家有两个,一个方家,一个易府。方家老爷官拜朝廷二品大将,易府曾出过三代太师,虽然到这一辈渐渐式微远离朝堂,但族中光耀仍在,也不乏晚生后辈奋发进取,意欲再创家族鼎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