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交错之间，我又仿佛重回幻象之中，在刚刚沦陷的大明湖畔与他面对面交谈。人这一生，有人白发如新，有人倾盖如故。我跟张中之间的关系，大概就属于后者。所以，他才肯将静官小舞力托付与我。
“兄弟，受累了。”他向上拱了拱手。
我苦笑着拱手还礼：“张先生，恕我愚钝，真的无法跟上的思路。那么笃定地发誓要让静官小舞复生，又在这条街上布下数百死士，还请了富士山的人马出手相助……城为纹枰，众生为棋子。是执子者，棋盘另一侧坐着的是谁？难道是不死青天、十殿阎罗、命运判官？以一人之力左右着城的命运，这到底是济南城之幸，还是济南城之祸？我和连城璧作为奇术师中的末学后进，舍身舍命帮，到底对耶？错耶？”
“我上去跟说——”
张中刚说了半截话，屋门砰地一声响，王煜从屋内直冲出来，双臂上下挥舞，愤怒地大叫：“我不救日本人，我绝对不救日本人，我王氏一族跟日本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自废双手、戳瞎双眼，也绝对不救日本人！”
他的长相并不出众，算不上美男子，甚至可以说有些猥琐，但这一刻所表现出的愤怒情绪出于自然天性，顿时令他的个人形象变得高大无比。
济南人恨日本人，这是几百年都磨灭不掉的感情刻痕，就算是满地的泉脉都流干耗尽了，这种仇恨也不一定能被人忘却。
“不要叫！”张中沉声怒喝。
“为什么不要叫？凭什么叫我去救日本人？要救去救，我姓王的别的没有，这点老济南的骨气还是有的……哈哈，哈哈哈哈，**的真实身份是‘江北第一神算子’张中，这个我老王绝对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磕头如捣蒜，可叫我去救日本人，门都没有，我老王是猪八戒摆手——不伺候（呲猴），让的日本朋友有多远滚多远吧！”王煜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迸凸出来，仿佛一条条狰狞蠕动的蚯蚓一般。
“小王，我没打算让做更多，如果不愿看见日本人，那就把鼻烟留下，容我自己动手救他们。凭咱们的交情，帮我这个忙不为过吧？”张中强压着火气，低声下气地说。
“好啊！”王煜这一次答应得倒是很痛快。
张中松了口气，向前伸手，示意王煜将挎包交出来。
王煜低头，慢慢地摘下挎包。
我从他的动作中就看得出，他根本不会把挎包交出去。
这一刻，我有机会出声提醒张中，但转念又想，以他的计算能力，焉能猜不出王煜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