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戚序脑袋发昏，梦醒后就一直盯着屋顶丢了魂似地神游，好半天才缓过神。他眨了几下眼打算起床，身体却不听使唤，一转头就看见站床边的常乐神。
今天是个大晴天，整个房间都很亮堂，唯独常乐神站的地方不沾光，神明苍白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祂没像平日那样躺在妻子身旁假寐，等戚序起床才跟着睁开眼，而是如雕塑般沉默地站着。
身体异常状况和常乐神的反常举动实在可疑，戚序本该感到奇怪，但在身体莫名困倦影响下他懒得去思考那些问题，而是继续半眯着眼发呆。
一根表面滑溜的触手攀上床圈住他的脚腕，它底部的吸盘紧贴皮肤，把自己牢牢固定在纤瘦脚踝上方。正懒散着的戚序只在初次接触时因低温颤了下睫毛，之后仍是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数根触手缠上他四肢。
更多的触手涌了过来，又滑又冰。戚序身体困倦，神智却无比清醒，他无法转动向上看的眼珠，只能用余光观察站在床边的常乐神，觉得祂似乎变了副模样。
祂确实变了。
在一片不透光的阴影中，神明常年不变的白袍化了般融入身体不见踪影，转而呈现出一种透明质感铺在体外，祂发丝独有的银色悄悄爬到其覆盖的皮肤表面，如墨水入纸般快速扩散到每一处。
原本高瘦的阴影骤然下降，被挡住的太阳光终于射进屋，把戚序眼底照得白茫茫一片。他在强光刺激下迟钝地闭上眼，眼角渗出泪水，好半天才挣开沉重眼皮。
屋内来了阵湿冷海风，空气湿得像是下雨进了水，轻飘飘的薄雾扑向透光窗户，挡住光亮，就像是隔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戚序终于睁开眼，看见昏暗的屋内挤满了肉块，无数模样狰狞的粗长触手围着他，这应是常乐神做的，可待在那块地板的不是祂，而是个伞帽状的巨大白色生物。
那散发微弱荧蓝色光点的东西表面软塌塌的，外面套着层伞帽模样的光滑透明薄膜，膜边缘画着无数密密麻麻微不可闻的闭合细缝，像是伤口裂缝又像是自带的身体构造。而它隐约可见的内里全是层层叠叠的褶皱，最外口长着的一圈触手足有成人手腕粗细，泛白的透明触身遍布滴水软刺和吸盘。
此刻它们都涌到了戚序四周，高昂顶端张口露出满嘴尖牙，不停滴落冰凉粘稠的液体，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他生吞活剥。
祂是要——进食。
戚序心里笃定正在地板上蠕动的软体生物就是常乐神，大概是变回祂的真实模样，打算将他这个早定下的祭品吞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