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归去而复返,面色虽苍白,神色却是镇定的,让人不由自主地静下心来。他似乎早就在这等着了。二人入内,容归走在前面,只留给霜岚一个背影,“你们阁主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这样单刀直入,霜岚反而没了对策。这几日奔波,二人没有过多交流,他猜到容归终有一日会问起自己,却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
他答不上来,容归也没步步紧逼,他在书案前坐下,室内昏暗,又拿起火折子点灯,烛光渐渐充盈,也令霜岚看清了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若真要说,煜王爷要比阁主可怕得多。他既能看穿人心,又永远不让别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简直可以说是没有弱点。
“我动身时与人打过招呼,他会照看殿下。”容归看了眼他,言简意赅道,“坐。”霜岚依言坐下。
“现在路上出了变故,致使我们约定的半月之期作废,想来是瞒不过殿下了。在那之前,有件事我必须要知道。”他的手指隔着薄薄的纸张轻扣在桌案上,发出清脆又醒人的声响,“江南之变的时候,他为什么力有不逮?”
霜岚刚想开口,就见那人冷然道,“你若要说假话搪塞我,便不必开口了。”霜岚面色几变,末了苦笑,“王爷,在我答之前,我斗胆问您一句,”他蓦然变得非常严肃,除去神态和言语间的恭敬,竟莫名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您对阁主是真心吗?”
容归一顿,也认真地回道,“自然。”
听见这个回答,霜岚放松了些,但眉目间依旧沉沉,“我不知从哪儿和您说起……殿下中了毒,我想您应该有所察觉。”容归心渐渐沉了下去,“什么毒?”
“属下不知。”霜岚挫败道,“鹤涧是替阁主解毒而建,我们花了两年时间,依旧没找到有关这种毒一星半点的记载。至于解药,吕先生和柳明桑都尝试过,可都失败了。”他身体稍稍前倾,伸手抵着额头,继续道,“中了这毒的人,开始只是精神恍惚,出现幻觉,随着中毒愈深,便会丧失理智,愈来愈难以控制……”原本还算镇定的容归,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他的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脑海中闪过的零碎片段正搅得天翻地覆。
你发的什么疯……
我早就疯了……容应澜,你救救我……别走……
“吕先生一开始给阁主服过一种药,然而情况不明,两种药性冲撞,反而令阁主染上了头疾,每每头痛欲裂,并不比毒发要好受。江奉贤也是在这时候找上鹤涧,拿苗阿的车弥花讨好阁主,谁都知道江奉贤没安好心,可拿车弥花改良的镇痛之药效用微乎其微,还极其难制……”
“车弥花……”容归的唇毫无血色,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地咬着牙再度重复了一遍,车弥花从头到尾,都是只给一个人用的。从一开始到江南那个人就已经不对劲了,他满身酒气抱着自己喊疼的时候,盲目冲动不计后果的时候,明明他早该看出端倪,却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霜岚继续道,“您应当知道,车弥花也带毒性,若人常闻,便有几率一睡不醒。自您与阁主不欢而散后,他体内的毒便扩散了,我连夜找吕先生才将毒稳定下来,但再没能压制毒性的东西。若他要回江南主持大局,就必须一刻不落地点上车弥花保持清醒,没过多久,车弥花毒性积压,阁主便又生了嗜睡之症,他并非不想,而是不能出面。”说到此处,他自己也苦叹一声,“之后的事,您都知道了。自那一面后,我再也没见过阁主,他将扳指交给您,是事先与我,与吕先生和柳明桑说过的。早在知道这毒没有解药的时候他便逐步安排,他是那样骄傲的人,不会看着自己有一天变得疯疯傻傻,颜面尽失……阁主真心待您,您若真对他有意,不管这毒能不能解,至少别辜负他这一番心意。”